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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年初一深夜,我獨自坐在客廳看電視,突然一陣歇斯底里的吼叫聲,在本該寧靜安詳的平安夜投下了一顆震憾彈。然而這陣咆嘯聲並沒有即刻停止,像往常一樣,罵到累了倦了,自己願意停止了。

 那是樓下一位獨居的高齡老婆婆,唯一的兒子在外地工作。也許人老了真的怕寂寞吧。但是兒子回來的時候跟兒子吵,平時跟看護吵,鄰居終於受不了的時候就跟鄰居吵……,每次都是那樣拚盡全身力氣倒出全部怨氣,認為全世界都在欺負她!

 如果獨自一個人覺得寂寞,卻又跟任何人都合不來,到底要別人怎麼辦呢

 這篇小小說是幾年前的作品,所以裡面的手機功能是有點老舊了。還是以戲謔的口吻,探討一個現代城市人的生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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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《小小說》寂寞手機

她曾是炙手可熱的業務經理,手上的案件大大小小、新的、舊的、待開發的,不知有凡幾。老闆欣賞她的衝勁和毅力,客戶喜歡她的細心和活力,有些還與她結為莫逆。在公司,她的業績亮眼、表現優異,常被當作學習的典範。

她業務繁忙,即使有助理幫忙過濾,電話依然接個不停。她的手機,曾經集三千寵愛於一身,是全世界最活潑繁忙的通話器,二十四小時全都不打烊。然而現在,卻只是靜靜躺在那裡,像一個壞掉的玩具。

她終於忍不住check一下是不是沒有電了,結果,電力還是滿滿的。算算日子,她離職不過才一個月左右,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,生活的一切變得沒有重心,而最無法適應的竟然是沒有來電的手機。

簡訊裡完全沒有新的message,語音信箱裡也完全無訊息。裡面儲存的照片,每個人看起來都跟她那麼熟悉,手挽著手、肩並著肩笑得好甜蜜。這些人現在都到哪裡去了?她突然覺得自己彷彿是《琵琶行》裡那位年華老去的名妓,以為車水馬龍的盛況會永遠持續,誰知終究只落得門前冷落車馬稀的境遇。

絕望之中突然想起,老友Jodie幾個月前曾約她一起到國外旅遊去,但她一直抽不出時間,不如把Jodie約出來喝個下午茶,也可以打發無聊的時間。  

電話響了大約十幾聲,終於傳來對方的聲音:「喂……」聲音低沈又無力,還有濃重的鼻音。 


她有點遲疑:「
Jodie!是Jodie嗎?」 

「拜託!妳知道現在是幾點鐘嗎?」
Jodie沒好氣地說。


「現在是下午三點呀,妳在睡午覺嗎?」

 「小姐,我人在紐約,現在這裡的時間是午夜兩點多,妳知道媽?」 

「什麼?妳現在紐約?」手機差點把持不住。

「每次約妳都說沒空,我只好自己來了!」

「真是對不起,我……回國後再向妳賠罪,趕快去睡吧!」掛了電話之後,她還是心有餘悸,因為Jodie有很可怕的起床氣,下次遇到可能會被剝層皮。

發了一會兒呆之後,還是決定再主動出擊。拿起手機把電話簿裡的朋友電話逐一打去,可是全世界的人好像都正在為工作努力,只有她被遺棄在魯賓遜漂流的荒島上獨自嘆息。

打了二十幾通電話之後,終於有個人明天有空出來跟她喝下午茶。美蘭是她的小學同學,已經結婚好幾年,是個家庭主婦。只是,做夢也沒想到,美蘭赴約時竟帶著一個五歲的小頑皮,還有一個三個月大的小Baby

美蘭頻頻跟她對不起,直說:「這兩個小東西,沒有別人可以照顧,也沒辦法留在家裡。」

她的嘴裡一直說:「沒關係!」眉頭卻皺得深深地。

美蘭很早就結婚,在家相夫教子,沒有上過一天班,與她的歷練相差很遠。她們有好幾年沒有見面,一時幾乎找不到共同的話題。

那個小頑皮一刻也坐不住,把庭園咖啡館當成遊樂場,衝過來又衝過去。話說不到兩、三句,美蘭就得趕緊起身去把他拎回來。他坐下不到一分鐘就把冰淇淋抹了滿桌,還把果汁倒進她的皮包裡。在母親嚴厲的斥罵聲中小頑皮賴在地上狂哭不已,還驚醒了睡夢中的小baby 


baby扯開喉嚨放聲大哭,所有客人全都一起轉頭瞪著她們,服務生只好趕緊過來收拾殘局。好不容易把座位換到了角落裡,baby的哭聲還是在持續,原來尿布已經溼透底。誰知美蘭竟當場把孩子抓起來,打開尿布,一陣濃烈的尿臊味馬上混進了空氣中的咖啡香氣裡。 


她已經忘記自己是怎麼逃離咖啡館的,只記得一直鞠躬哈腰,一面跟人家說:「對不起!」


美蘭也不斷跟她道歉,還說改日有空再聯繫。她心裡卻道:「下次見面最好等到妳兒子的結婚典禮,那時他應已不會再調皮。」
 


回到家之後,趕忙吞了一點鎮定劑。突然想起和男友
Mike的關係或許可以再考慮。以前她致力於工作,一直沒有時間好好溝通,現在應該可以坐下來談一談,彌補一下感情的縫隙。


「咦?怎麼會是妳?」
Mike的口氣聽起來很驚異。 


「是我怎麼啦?這麼久都不給我電話,該不會已經把我給忘記了?」
 


「沒
……沒有,怎麼敢忘呢?」


「現有沒有空?要不要出來吃個飯呢?」


「恐怕不太方便,再說吧
……」他說話吞吞吐吐,又停了下來好像在跟身邊的人竊竊私語。她聽出了旁邊好像有個年輕女人的聲音,Mike好像一直努力在跟對方解釋著什麼。


「不會吧?我不過說要給彼此一段冷靜期,你竟然這麼快就有了新
Honey!」她實在很生氣,原來世上的男人都是這樣的。


「沒有!沒有!其實
……那是我媽……」話都還沒說完,電話那頭突然傳來女人歇斯底里的怒吼聲:「誰是你媽?你在跟誰說話?給我說清楚!」

「哇!哇!改天再聊了……

他的電話好像突然落地,接著是一陣陣杯盤碎地和推倒桌椅的聲音,不久,Mike突然尖叫一聲,之後就悄無聲息。她心裡七上八下地,聽了一陣,正想著要不要去報警,繼而想到這個負心漢,終於遇到治得了他的悍婦,也算是老天有眼,把心一橫就把電話掛了。

男人雖然遭了「天譴」,但是以後的日子,必須自己想辦法排遣。她思索半天,決定規劃一趟自助旅行,海闊天空自由走出去,而不再去理會那該死的手機。畢竟,這個蠢東西響起的頻率,又怎能證明自己存在的意義?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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