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6)

「霏霏,這樣盲目的找下去不是辦法,況且天色已經很暗了。」

白霏霏早已精疲力竭,但卻不想就此放棄。「不行,一定要找到才行。裘依,你先回去吧。」

「嘿!我是那麼不講道義的人嗎?況且是因為我的鹵莽才把戒指弄丟的。我一定會幫妳找到的。」

「妳們兩個到底在幹什麼呢?」

白霏霏還來不及回答,冷不防的身後響起了一個低沈的聲音。兩人猛回頭,看見黑暗中一個高大的男子站立在不遠處。

「原來是程寧!你那樣無聲無息的走來想要嚇死人呀?」裘依嚇得差點跳了起來,忍不住大聲抱怨。白霏霏則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。

程寧好像感覺到了白霏霏的懼意,懊惱的說:「霏霏不要害怕,我……我是想來幫助妳們的。」

那天發生的事情,他的記憶始終迷迷糊糊的。他的行為彷彿脫離了意識的控制,有些細節他事後再也想不起來,但那些憤怒和狂暴的感覺卻累積在心中久久不散。之後白霏霏每見到他就慌忙的躲開,這更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。他一直想要求得她的原諒,只是不知該如何開口。

「不勞費心,你請吧。」裘依沒好氣的說。

但是程寧卻沒有離開的意思,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支短棒。隨即一道明亮的光線射了出來。「妳們在找什麼東西是吧?天色這麼暗,應該要用手電筒才好找吧?」

真是個有心人,原來他注意到她倆從黃昏就一直停留在校園的廣場上,好像在尋找什麼東西。於是他去準備了手電筒。

「你有手電筒,怎麼不早拿出來呢?」裘依歡聲叫道。

程寧微微一笑,視線停留在白霏霏失去血色的臉上,接著又從口袋中拿出兩支手電筒,裘依馬上伸手拿了過來。

「請讓我加入好嗎?」

裘依向白霏霏眨了一下眼睛,意味深長的嘆了口氣:「看到人家這麼用心的份上就答應他吧,再說多一個人找豈不是更好呢?」

「那麼能不能告訴我,妳們到底要找什麼東西呢?」

「是一個很漂亮的銀色戒指,還會發出淡淡的光喔。」白霏霏雖不斷的扯著裘依的衣袖,但她卻好像渾然不覺似的自顧自說下去來。

「原來是個小小的戒指,掉在這草地上了,果然不太好找。」

「就是說嘛,是霏霏很重要的戒指呢,卻被我不小心給弄丟了。」

「那麼一定是很重要的人送的。對不對?」程寧小心的試探著。

「被你猜中了,是男朋友送的定情戒指,你說這東西重不重要呢?」

「裘依!妳在胡說什麼呢?」白霏霏幾乎尖叫起來。

黑暗中看不清程寧的臉色,但他卻好像突然僵住一般動也不動。

裘依也發現氣氛不對了,連忙轉移話題:「那麼我們快動手找吧。」

她把一支手電筒交給白霏霏,但白霏霏卻已轉頭往前走了。「霏霏!等等我呀。妳要去哪裡呢?」

裘依不斷的呼喚她,白霏霏卻好像沒有聽到似的,只是低著頭往前走。裘依不明所以的緊跟在後。「霏霏!妳不想找戒指了嗎?」

程寧飛快的上前攔住了她倆的去路:「妳為什麼這麼怕我呢?」

「我沒有,我只是想回家。」白霏霏不安的望著程寧臉上的表情,果然那個熟悉又令人畏懼的眼神又像火焰般閃爍在程寧的臉上。白霏霏心中說不出的害怕,腦中走馬燈似的尋思著脫身之策。

裘依似乎也感覺到她緊張的心緒,深自後悔不該開那樣的玩笑。

「妳們知道那是一個什麼樣的戒指嗎?」程寧狂暴的眼光在兩人之間來回的梭巡著。「那可不是一支普通的戒指,只要得到了它就可以擁有全世界。」

他的話像冰冷的利刃毫不留情的刺向了白霏霏。而裘依聽了卻感到異常的驚喜。「程寧,你說的是真的嗎?」

程寧的嘴角掛著冷酷的微笑:「為什麼人家連讓妳看一眼也不肯呢?為什麼要神秘兮兮的藏起來……」

「霏霏,這是真的嗎?原來如此,妳想要獨得這個珍貴的戒指,一點而也不肯跟我分享。」

「裘依,當然不是這樣的。別聽他胡說。」白霏霏呻吟道。

「不!我相信他說的,妳的確連讓我多看一眼也不肯。這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美麗戒指而已。」現在,連裘依的眼神也變了,就跟下午一樣既狂野又閃爍不定。

顯然的,眼前兩人的心智再度被慾望的妖精攫住了。而這次白霏霏被前後夾擊了。

「霏霏,快逃吧。」一個很細微的聲音突然在她的耳邊響起。她循聲轉頭,一隻白色的小鳥就停在她的肩上,她一眼就認出那是畫中的精靈小白鳥靈兒。

「快跟我來吧。」小鳥輕輕的啄了她一下,隨即鼓起了翅膀,展翅飛向了天空。

靈兒來了,那麼青兒也在這附近嗎?她就像在汪洋大海漂流中抓到了一根浮木,不再感到害怕了。邁開腳步,以最快的速度尾隨著小白鳥而去。

「攔住她!不要讓她跑了!」

「快追!」

程寧和裘依的叫囂聲,尖銳的刺入了她的耳膜。那是她的好朋友,好同學。沒想到慾望的妖精不但能夠讓人喪失心智,更能讓善良無害的人變得那麼猙獰。

她跟著靈兒跑了好長一段路,小白鳥飛入了一棟大樓中。她沿著樓梯不斷的往上爬,奇怪的是腳下的感覺卻是異常的輕盈。而那兩人似乎被遠遠的甩在後面了。

她終於跑到了頂樓,卻被一道厚重的紅色鐵門擋住了去路。白霏霏心中暗暗叫苦,那道鐵門是被鎖住的,她已經無路可逃了。但是,小鳥卻筆直的朝著鐵門飛去,速度一點也沒有減緩的趨勢。眼看就要迎頭撞上去了,白霏霏驚叫了一聲,但是預期的事情並沒有發生,小鳥無聲的穿透了鐵門,白色的身影隨即消失在門中。

白霏霏愕然的站在門口。聽到身後的急促的腳步聲不斷的靠近,她不知該何去何從,只感到發狂的心臟幾乎要蹦出她的喉嚨。

「霏霏,快點過來。」小鳥的聲音變從門後傳來。她迷迷糊糊的舉步向鐵門走去,伸手用力一推,沒想到堅硬的鐵門並沒有產生任何阻力,她頓時失去了重心猛然穿過了鐵門,重重的向前跌去。

她跌入了一片陌生的黑暗之中,還沒來不及感覺疼痛,鐵門的後面已經傳來了驚天動地的敲擊聲和含糊的叫囂聲,看樣子程寧和裘依被阻隔於鐵門外,她暫時是安全了。

她舒了一口氣,急忙站起身來檢查自己的身體,可是並沒有發現任何的異狀,她感到十分迷惑,為什麼剛剛能夠穿透那道鐵門呢?難道就像沐帆說的,自己身上真的有待開發的潛力,只是還沒有被發覺嗎?

但是接下來該怎麼辦呢?她舉目四望,卻找不到靈兒的蹤影。冰冷的夜風陣陣吹來,恐懼又悄悄襲上了心頭。這個頂樓一片空蕩蕩的,四周圍起了及腰的短牆,她慢慢的走向圍牆邊,試著探頭往下看。底下是校園廣場,也是她跟裘依剛才尋找戒指的地方。她還是第一次從這麼高的地方俯瞰這個廣場。接著奇怪的事情發生了,她睜大了眼睛,努力的讓渙散意識集中在那個巨大且無邊的草皮上,一個龐大的圖案漸漸浮現出來了,果然又是一朵黑色的荊棘玫瑰花。而草地的盡頭處是個美麗的圓形人工湖。

「那個圓形的湖,就是數字“0”,倒數計時已經結束了。」那是直覺告訴她的,鬱積已久的淚水終於緩緩的滑下了她的臉龐。

「好可憐的小姐,妳為什麼哭呢?」

她以為是靈兒在跟她說話,轉過頭卻看到一隻巨大黑鳥的陰影投射在她腳前的地上。

白霏霏用力的揉了揉眼睛,終於看清了在她面前的不是一隻黑鳥,而是一個身後生著一對龐大黑色翅膀的絕色女子。

那女子的五官立體分明,眼睛就像黑夜的星辰般閃亮。身材健美婀娜,只在腰間圍了一件飄逸透明的薄紗裙,而裸露的上半身戴滿了一串串耀眼的寶石項鍊。如夢如幻的月光照在她古銅色的光滑肌膚上,長髮迎風輕揚著。那燦爛的美貌,就像五彩繽紛的煙火,瞬間照亮了漆黑的夜空。

「妳在跟我說話嗎?」天下居然有這麼美麗的女子,白霏霏恍恍惚惚的好像踩在了雲端。

她漂浮在那裡,就像希臘神話中掌管愛與美的女神下凡。連周圍的空氣都散發著芬芳的香氣。

「可愛的小姐,我名叫烏娜,妳有什麼為難之事,請告訴我好嗎?說不定我能夠幫助妳呢。」

那溫柔的聲音充滿了魅惑的魔力,儘管白霏霏心中充滿了不安,但是美麗的烏娜似乎有著一種讓人難以抗拒的魅力。

白霏霏遲疑的伸出手,指著大樓底下草坪上的黑色玫瑰圖案。烏娜隨著她的指引俯身下望,隨即嬌聲笑了起來。「好美麗的玫瑰花。」

「美麗?妳說它美麗?」白霏霏但覺腦中轟然一響,烏娜還在輕笑著,那愉悅的聲音,卻刺痛了她。

「妳……或許不知道它代表的含意吧。」白霏霏有點懊惱,看來烏娜並不是沐帆的使者,那麼她又是誰呢?

「不!妳猜錯了,我完全知道荊棘玫瑰所代表的含意。」

「妳真的知道?那麼妳是來救我的嗎?」

烏娜姣美的臉龐上,綻放著春花般的笑靨:「沒錯,我是來救妳的!」她舉起了纖纖玉手,指著那個玫瑰圖騰:「那是無名王的標記。如果妳願意,他可以給妳任何想要的東西。」

「妳……妳說什麼?」

「我說的是無名王,相信妳早已聽說過了,也知道他所擁有的力量。這些妳都可以與他一起分享,只要妳願意到他的身邊去。妳看!」

白霏霏往下張望,底下的景象居然完全變了。廣場不見了,一座壯麗雄偉的城堡緩緩由地底升起。

「看到了嗎?無名王正在那裡等著妳,等著妳去……」

烏娜娜充滿魅力的聲音強力的引導著她,白霏霏只覺得雙頰發燙胸口炙熱,她緩緩頃傾身向前,朝著城堡的方向,輕輕的飄去……

『霏霏這真的是妳的希望嗎?』這個想法像閃電般鑽入了她的腦海,眼前的景象又突然變了。城堡在瞬間消失,一片黑暗中站著一個男子,用一雙動人心魄的眼眸靜靜的凝視著她。

「沐帆!」她驚喜的輕叫出聲,然而眼前的一切卻在這一瞬間完全恢復了正常。

「可惡,是什麼原因破壞了我強大的法力?」

白霏霏回過神來,居然發現自己的上半身已經探出了短牆,懸在了半空中,如果再晚一步的話,她就會跌下去了。

「妳到底是誰呢?」白霏霏的聲音在微微顫抖,剛剛居然差點被烏娜迷惑了。

而烏娜的神色已經不像原先那麼親切了。「到現在妳還不明白嗎?我就是無名王的使者,特地為妳而來的。」

突然一股強大的引力攫住了白霏霏,她不由自主的飄上了半空中,隨即迅速的往下墜落。空氣在瞬間降到了冰點,連月光似乎都變黯淡了。

她仰面跌下,正好看見漆黑的夜空中一輪完全被黑影吞沒的月亮。現在她終於明白了,這正是月全蝕,也就是名為『光』的沐帆法力最薄弱的時候。沒有人會來救她了,她將成為無名王的俘虜。

她絕望的揮動雙手,黑暗中卻有一道微弱的光亮閃入了她的眼簾,那是一圈淡淡的光暈縈繞在她的中指上。只見它不斷的向內聚攏著,最後凝結成一個固體的戒指。虛幻的光環竟變成了真實——光之指環居然完好無缺的回到她的手指上,而她的身體也在同時停止了繼續往下墜落。

可是還沒等她緩過一口氣來,就有一道閃電般的光束在她身旁炸開。她驚訝的抬頭正好迎向了烏娜凌厲的目光。

美麗莊嚴的女神已消逝無蹤了,取而代之的是鬼魅般的巨大飛鳥。烏娜披散的長髮就像一窩扭動的巨蛇,美麗的臉龐因為憤怒而扭曲,口中喃喃念動著咒語,雙手瘋狂的朝著白霏霏揮動:「去吧!速速到等待妳的無名王身邊去……」

白霏霏又感到一股無比強大的力量將她往下拉去,奇怪的是她本能的反抗意識居然能夠與之相抗衡。

「哈!哈!很好,妳終於發現了自己的力量了,不過我想知道妳能夠撐到什麼時候?」

「烏娜,住手!」

就在白霏霏感到精力逐漸耗盡之時,突然從遠處傳來的一個熟悉的聲音。身上的壓力瞬間消失了,她慢慢騰空而起,而手上的光之指環也漸漸散發出強力的光芒。

現在月亮已經露出大半個臉了,月蝕的陰影正在逐漸遠離。而遠方有兩個舞動的剪影,漸漸逼近……

只見一條銀色的巨龍在空中旋轉翻滾,上面坐著一位身穿銀色鎧甲的騎士。雖然距離還很遠,但白霏霏一眼就認出來人正是沐帆。月光下身著閃亮銀白鍇甲的他彷如從天而降的戰神。

還有一條青龍緊隨在後,牠迅速的向白霏霏飛來,載著她飛到銀龍的後方。

「原來是光公子駕臨了,真是幸會。」烏娜又恢復了端莊優雅的神態,臉上掛著無比嫵媚的笑容。

「慾望的妖精烏娜,我早就猜到無名王派出的使者是妳。」沐帆說著轉頭向白霏霏微微頷首。

白霏霏從悸動中回過神來,這才恍然大悟,原來那麼美麗的女子居然是慾望妖精的化身。

「既然公子知道是我,就知道我是從來不會失手的。請公子不要插手這件事,讓我把小女孩帶走吧。」

「我怎麼可能袖手旁旁觀,讓無名王的野心得逞?」

聽到這樣的回答,烏娜沒有憤怒,反而拋給他一個迷死人的笑容。「那麼你先得要過我這一關。就算你的師父還在,也未必是我的對手,更何況你的法力恐怕還未成氣候吧?」周圍的氣氛漸漸的變了,冰冷的黑夜,居然變得溫暖和煦。

「我只能盡力而為了。」沐帆凝重的說著,溫度又下降了幾度。

「你不是我的對手,光公子。」空氣又變得溫暖舒暢,四周瀰漫著迷人的芬芳。

一旁的白霏霏看著周圍的氛圍在一暖一冷間不斷的變換,感到十分的迷惑。

「嘿!妳看懂了嗎?一暖一冷的變化,就是兩個人的鬥法產生的。慾望的妖精善於營造迷人的氣氛,藉以控制人心。而公子卻努力恢復黑夜的冰冷以保持清醒警戒。」說話的就是載著白霏霏的青龍。

「我明白了,青兒,謝謝你。」感動之餘白霏霏用力摟住了牠的頸項。

「喂!輕一點好不好,我快不能呼吸了。總之妳一定要要相信公子,糟了……」青兒突然驚呼出聲,白霏霏才感覺到周圍的空氣居然像春風拂面一樣,明亮溫暖。難道沐帆已經落敗了嗎?

甜美的空氣中飄散著烏娜銀鈴般的笑語:「我的魅力是無人可擋的,光公子就不用白費力氣了。你們往下看看吧,許多人都被我的魅力吸引過來了。如果你們還要做無謂抵抗的話,這些人就會成為陪葬。」

底下校園的廣場上果然早已擠滿了人,這些人動作機械死板,無意識的向著廣場聚集,看來他們跟程寧和裘依一樣已被烏娜操控了心智。

「青兒!青兒!該怎麼辦呢?」白霏霏一驚,差點從青龍背上跌下來。

「放心!公子一定會有辦法的。坐好呀,不要把我抓得那麼緊,到底會不會騎龍呀?」

可是,沐帆紅潤的臉色已漸漸轉為灰白了,而周圍的氣息卻彷如春天的女神降臨般的溫馨。原來慾望的妖精竟是一個千嬌百媚的絕色尤物,難怪沒有人能夠抵抗得了她的誘惑。

烏娜的笑容似乎能夠融化冰雪。但沐帆卻沈著而堅定。他掙扎著緩緩舉起右手,手上立刻憑空出現一支通體發光兩頭尖銳的長棒。他咬著牙奮力向前擲出,烏娜突然花容失色,在千均一髮中驚險的躲了開去。但沐帆手中發光的尖銳長棒似乎源源不絕,烏娜狼狽的左閃右躲,一頭長髮披散,口中還在不斷尖叫著:「你會駕馭光之劍?你已學會了將月光化成利劍……」

一句話沒說完,只聽『波』得一聲,一支光劍射進了她的胸口。烏娜的嘴角卻還帶著蠱惑的笑靨:「你……好……很好,你的師父果然十分了得,卻把你教得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……你會後悔的,你想這些人還會有活命的機會嗎?」

烏娜的身影在一剎間消失了,但天崩地裂的巨響卻隨之而來。難道地球已在瞬間崩裂了嗎?白霏霏只向下望了一眼就幾乎要暈了過去。環繞著校園廣場的幾棟巨型建築正在全面崩解倒塌,地上紛紛裂開了幾條的大縫,就像張開的烏黑巨口,不斷的吞噬著廣場上的人。

沐帆呼哨一聲,迅速讓銀龍轉頭向下面飛去,白霏霏只覺得周圍景物越來越模糊,耳邊似乎聽到有人在對她說話,但她已不由自主的跌入了無邊的黑暗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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