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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跟我想像中的很不一樣。」
「喔？是嗎？那麼你想像中的我又是個什麼樣子呢？」他微微一笑，居然有著那麼儒雅的氣質。

男人遲疑了一下，不知該如何回答。
他不急不徐的說道：「你想像中的我，有著一對火紅的眼睛、尖銳的大獠牙，頭上還長了兩隻角。是不是這樣呢？」

「不！不！我只是沒有想到你的模樣與氣質居然跟凡人一模一樣。」而且，不僅沒有一絲霸氣，還有幾分令人易於親近的和氣，他在心裡想著。
他瞇起了眼睛望向了窗外：「成為惡魔，只是在於心靈的變化，並不是外表，我也曾經跟你是一樣的呀。」

「我懂了。」男人心中的恐懼已經漸漸平息了，甚至像認識了一個新朋友般的感到新奇。
他舉起了手來，輕彈了一下手指，音響自動的播放起了音樂。「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，這首曲子我很喜歡。」
男人的心中一動，他現在不也正站在命運的十字路口，等待著命運之神來叩門嗎？

他一直側頭傾聽著音樂，久久才問道：「你已經想好了嗎？」
「是的。」男人從迷惘中解脫了出來，現在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。「不管將來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。」

聽到最後一句話，他的臉上有著一種難以理解的表情。「惡魔是沒有慈悲心的，但是不要怪我沒有警告過你。」
「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。幾十年來我遵循著做人應有的原則。結果別人回報我的又是什麼？欺騙、壓榨、背叛、冷漠、無情……，我的心已經變成了一塊石頭。我不要等到年紀已老再也來不及時才後悔莫及。是的，我現在就要，而且最終一定要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東西。」

他笑了，還是那麼的溫文爾雅：「是的，看來你已經有足夠的理由讓自己站在惡魔這一邊了。」
男人嚥了一口唾沫，有生以來他第一次有種找到知己的感動。

「並不是人人都能得到惡魔的力量。但是你可以。你的聰明才智，還有……呃……企圖心，你本身具備了這樣的力量。放心，你會成功的。」
男人的眼睛放出了光芒，「真的？那麼我還要等多久才能成功呢？」
「很快，比你想像中的還要快。現在開始你將不再遇到失敗，因為你已經擁有了我的力量。」

男人一則以喜，但是又不放心：「但是……我必須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呢？」
他調皮的側著頭看著男人不安的臉。「現在才擔心這個問題嗎？剛剛不是說過，不管將來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不怕嗎？」

男人尷尬的低下了頭來囁嚅道：「但我總覺得事先知道會比較好。」
他突然用力地拍了一下男人的肩膀：「這不該是敢招喚出惡魔的人會說的話喔。」

男人突然清醒了不少：「知道了。我是不該再感到猶疑害怕的。」
他讚許的點了點頭，此時命運交響曲已經快要演奏到了盡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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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這是您要的CD。」
男人從公文堆中抬起了頭來，對他的秘書說道：「把它放在音響裡吧，對了，除非有很重要的事情，否則不要來打擾我。」
「是的。」

匆匆十年過去，事情居然比他想像的還要順利。是的，他的心早就已經是一塊石頭，做什麼事情都容易多了。但是該來的還是要來，今晚就是他與惡魔訂定的十年之約。惡魔實現了他的諾言，而現在是他來索求報償的時候了。

他的心中並不會感到畏懼，他現在擁有的一切是以前的他幾輩子努力都得不到的，即使惡魔要的是他的命，他也已經足夠了。

一個輕輕的彈指聲在他耳邊響起，命運的交響曲流洩了出來。男人抬起了頭，果然，惡魔又優雅的站在了他的面前，容顏還是跟十年前一模一樣，嘴角同樣帶著一抹迷離的笑。「老弟，近來如何？」

男人豁地立起身來，「你知道的，就像當初你答應我的一樣。」
「我當然知道了，現在的你已經是全球最有權勢的人了。說個題外話，你這次打算要再度用兵嗎？」

男人愣了一下，但還是老實回答：「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，如果不加以制裁的話，他們根本就不會聽話。為免後患無窮，只有以武力解決，這樣才可以一勞永逸。」

「那麼藉口已經找好了嗎？」
「什……麼？」

「我是說出兵前要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，才能師出有名呀。在我面前還需要偽裝嗎？」
「是……是的。」他已經有多久沒有說實話了？

「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勢，不管生靈塗炭？」
「嘿……你現在是在質問我？我的一切力量不都來自於你嗎？這不像是惡魔會說的話呀。」

「誰說我是惡魔了？」他優雅的用腳打著拍子，閉目沈醉於命運交響曲的旋律中。 男人愣了一下，也許他並不喜歡被稱為惡魔吧。
「是的，那只不過是個名稱而已呀。」

「不！我想你並沒有了解我的意思。玫瑰花就算不叫玫瑰，它還是一樣的芬芳。我說我不是惡魔，那是真的。現在的我已經不是惡魔了。不管是現實還是稱謂。」
男人更加迷惑了，他不懂他的意思，不知為何背脊卻升起了一股寒意。「既然你已經不是惡魔，那麼我們的約定呢？還有我必須償還給你的東西，還算不算數呢？」

他睜開了眼睛，饒有興趣的看著男人：「那麼，你能償還給我什麼東西呢？」
「現在的我幾乎已經擁有了全世界，只要是我所有的，你都可以取去。我想你要的不可能再多了。」

「如果我全部都要呢？」
「那麼我也只好盡數奉上。」

「多年來你努力所得到的一切，現在全部都要還給我？那麼自己終究又得到了些什麼呢？」
「的確，我努力所得到的一切，如果要全部歸給你，我當然會不甘心。但是你是惡魔，我又如何能抗拒呢？」
「你又忘了，我說過，我已經不是惡魔了。」

男人又墜入了一團迷霧中。「那麼，你今天來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？」
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：「是的，如今的我已經不是惡魔了……」停頓了一下，眼裡突然發出了光芒：「我來告訴你，現在真正的惡魔是你。」

男人不禁失笑道：「你在開我玩笑吧？我並沒有無邊的力量，充其量不過是個擁有權勢的凡人而已。」
他把一面鏡子遞到了男人的面前：「現在看看，這張臉跟十年前沒有什麼不同吧？」

男人向鏡子裡望了一眼，果然，他之前怎麼都沒發覺到呢？
「你跟我是一樣的，在這十年間容顏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。」

「你……你……居然把我也變成了一個惡魔？」他的聲音沙啞，最後幾乎已經發不出聲音來了。
他同情的搖了搖頭：「當初是誰說過不管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不怕的？」

「可是你應該跟我講清楚，讓我有選擇的餘地呀。」他原本以為大不了失去了所有的東西甚至是生命，沒想到真正的代價竟是始料所未及的……「惡魔！」他終於忍耐不住，狂吼出來。

「噓……你在叫誰呢？現在的惡魔是你呀。」
「你……把我毀滅得真徹底。」他已經快要崩潰了。

「存點兒體面吧，其實你早就該發現了，無論得到什麼東西你都不再感到滿足。已經很多了，卻還要再更多。你擁有了一切卻不再感到快樂。十年前你就應該知道，除了惡魔，還有誰能擁有惡魔的力量呢？」

他頹然的倒在了椅子裡，「你把力量給了我，難道不怕我反過來用它來對付你嗎？」
「我不怕，真的。因為我已經可以離開了。」

「離開？你要去哪裡呢？」
「我已經可以再世為人了。」

「你是說，你將成為一個凡人？」
「是的，想不到吧？這是我的選擇，當然，你也能夠有自己的選擇。」

「我也能有自己的選擇嗎？」
「是的，你可以選擇繼續做一個魔王，或像我一樣去找個替代的人選。總之魔王的位置不能空下來就是了。」

他的表情很輕鬆，好像一切已經交代完畢。「時間到了，我該走了，保重。」
「等一下，我還有許多的問題要問你，別走呀！」 然而他的影像越來越淡……越來越淡……最後化成了一縷輕煙消失了。

他不知自己發呆了多久，突然電話聲響起，他好像從一場惡夢中驚醒過來，只覺得冷汗淋漓。是他的秘書打進來的。「總理，是國防部長的來電，要不要接過來呢？」
他瞄到了那面鏡子，突然感到鏡裡的人陌生了起來。他的選擇會是什麼呢？魔王的位置不能空下來？他無法再想下去，因為國防部長已經開始在報告出兵計畫了。

此時，命運交響曲已經演奏完畢，接著又從頭開始奏起。《The End》

圖片說明： 這張圖原名叫做『仙德瑞拉的逃亡』，是手繪的作品。
月黑風高，仙德瑞拉逃離了城堡，是什麼樣的原因使得她就算丟失了一隻鞋也顧不得撿起，只是倉惶的逃離呢？ 午夜12時的鐘聲響起，那是怎樣的詭異與撼人心弦的旋律？
華麗的城堡與俊美的王子都淹沒在陰森迷離的夜色之中。 我們看不到仙德瑞拉的容顏，但卻可以想像到她是如何的驚慌。
覺得這張圖的詭異氣氛，還蠻配這篇小說的，就把它用上來了。